一 双老式大头鞋

发布时间:2023-01-23

原创 杨景安 大龙收藏 2023-01-23 09:22 发表于北京

家里有一双大头鞋，已经很旧了，每次整理卫生，妻子都劝我扔掉它，可我总是舍不得。其实妻子说得也对：“这双鞋单不说式样已经陈旧，穿着也不行了：底子已经扭曲，帮子也缝补过多处，皮毛里子几乎磨成光板了。这鞋应该淘汰了！”每当这时我总是说：“修修补补还能凑合穿一冬，现在市面上卖的伪劣产品还不如咱这旧皮鞋呢！”有次乔迁新居，已被妻子扔入垃圾桶的这双鞋子，被我发觉后又捡了回来。因为，我对这双极其普通的大头鞋有着极其不寻常的感情……

事情要追溯到十六年前：“十年浩劫”后的一九七七年底，我党拨乱反正，国家恢复了高考制度。次年二月我有幸考入了山东矿业学院，历史性地成为了“文革”结束后的第一届大学生，实现了我多年来的夙愿。这年深冬，坐在可容纳上百人的合堂大教室里听基础课，没有暖气设备，我在工厂时穿的一双旧布棉鞋难以抵御严寒的侵袭，听课期间时常冻得脚疼，课间一活动又奇痒难忍。几天下来，脚趾头个个冻得像胡萝卜头、脚后跟像个大鸭蛋。晚上睡前用热水烫一烫，再在被窝里暖上一夜虽大有好转，可第二天听上一天课后又恢复了老样子。妻子看到我冻得难受的双脚，关切地说：“这样下去怎么能行?你赶快去买双棉皮鞋换上吧！”

利用星期天，我到街上转了一圈商店，相中了这样一款棉皮鞋：黑色牛皮面、狗皮毛里子、式样如同工厂里发的“劳保鞋”，质量蛮好，穿上一定暖和。只是每双价钱十三块五，我嫌太贵没舍得买。在今天看来十块二十块的钱不算点钱，要知道这在当时几乎要顶我半个月的工资啊！那时我已是三口之家，且有老母亲在给看孩子，花掉半月工资去买双鞋穿，经济条件确实不允许。

空手而归，妻子问及原由，责怪我不该不买。我说：“坚持几天看看再说吧。”谁知这以后，严寒一天天加剧，学业一天天紧张，脚也一天天冻得更加难受。妻子多次催促我去把皮棉鞋买回来：“你不要再犹豫了，光怕花钱不行。鞋是贵了点，但你没双保暖的鞋穿着听课，怎能完成学业？你苦苦地盼了十几年，不就是为了今天吗？花这个钱值得。再说，这双鞋就算只能供你穿大学四年，每年不是才（折）合三块多（钱）嘛，也不算多贵。”见我整天忙于学习，无暇顾及买鞋，妻子就到街上给我买回了这双大头鞋。

穿上这双大头鞋，坐在宽敞的合堂大教室里听课，我不再感到脚冷，浑身暖和，听课也深入得多了。记得有次我们班在兖州矿务局南屯煤矿实习，气温骤降，滴水成冰，站在露天里参观供电设备，直流鼻子水，年轻的同学们都冻得直跺脚，可“老大哥”我的双脚却感不到外界的严寒。一连几个冬天，我的大头鞋发挥了应有的“威力”。

大头鞋伴我度过了四年大学生活，助我完成了学业，使我圆了多年来的“大学梦”。回想起“十年浩劫”剥夺了我们一代人求学深造的权利以及“四人帮”以“工农兵上大学”为名却把工农兵子弟排斥在大学门外的往事，既令我愤慨又令我寒心。抚今追昔，我深深地感到这双大头鞋不仅仅是在严冬中温暖了我的双脚，而是确确实实地“复苏”了我为不得继续求学而早已“冷凝”了的心。每当想到这些，我心中总是说：“多亏俺媳妇给我买了这双大头鞋！”

大学毕业走上工作岗位后，这双大头鞋修修补补我又穿了十几个冬天了。在我国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下，人们的生活水平已大大提高。今天我仍在珍惜着这双大头鞋，不再是为了“节约几个铜板”，而是我对它有着永远难以忘怀的特殊感情……

啊，我的难舍难分的大头鞋！